作者?/ 西貝偏北
運營?/ 獅子座
昨天上午,第 97屆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在美國洛杉磯杜比劇院落幕,揭曉了24項大獎。
這幾年的奧斯卡沒有分豬肉,只有贏家通吃。《阿諾拉》一舉奪得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肖恩·貝克)、最佳女主角(米奇·麥迪森)、最佳原創(chuàng)劇本、最佳剪輯五項大獎,成為當晚的最大贏家。
阿德里安·布羅迪憑《粗野派》時隔22年,二度加冕最佳男主角;25歲新星米奇·麥迪森以《阿諾拉》打敗《某種物質》的黛米·摩爾獲得最佳女主角;基南·卡爾金(《真正的痛苦》)、佐伊·索爾達娜(《艾米莉亞·佩雷斯》)分斬最佳男、女配角。
上面說的一部都沒看,一個人都不認識?正常。
這幾年奧斯卡的聲量在國內越來越小,如果說去年還有無趣但夠大眾的《奧本海默》撐起了場面,今年更是無人在意的小小小年,頒獎典禮也只能靠《沙丘》的沙蟲吹拉彈唱搞點抽象。
普通觀眾最熟悉的一或許是上周剛上映的《貓貓的奇幻漂流》,這部“貓片”拿下了82屆金球獎在內的多個最佳動畫長片獎,在這次的頒獎禮上更是出人意料地戰(zhàn)勝了夢工廠的《荒野機器人》,斬獲了最佳動畫長片,這也是拉脫維亞電影史上第一次獲得奧斯卡獎,分量可想而知。
但在院線上映5天,也就拿下不到700萬票房。奧斯卡的榮光目前看來也未能對接下來一周的排片有所助益。?
視線拉回今年的最佳影片《阿諾拉》,作為奧斯卡和戛納金棕櫚兩個完全不同評獎體系雙料認證“最佳”,它的老前輩還是5年前的《寄生蟲》。
相比于《寄生蟲》的口碑與票房通吃,《阿諾拉》的IMDb 評分7.7 、豆瓣評分6.7(甚至還在跌),成為近五年來中外專業(yè)電影打分平臺口碑最差的奧斯卡最佳電影。
備受爭議的《阿拉諾》到底拍的是什么?作為大眾電影評獎體系的奧斯卡為什么越來越“無片可選”,年年小年?
一、平平無奇阿諾拉
《阿諾拉》堪稱用現代紅燈區(qū)版“灰姑娘”嫁豪門失敗的故事,從性別與婚姻角度揭露階級差異和美國夢的破滅——
紐約布魯克林,美艷動人的脫衣舞者安妮邂逅俄羅斯商界寡頭之子伊萬,約會不久,兩人在激情與沖動之下于拉斯維加斯結婚。得知消息的伊萬父母趕回紐約強迫二人離婚,期間不負責任的伊萬“逃跑”,獨留安妮應付前來的保鏢,并與其中年輕的伊戈爾發(fā)生糾葛。在一系列風波后,阿諾拉的美夢幻滅。
所以為什么是《阿諾拉》?
脫衣舞者嫁俄羅斯富二代的故事乍看“不體面”,但內核其實非常符合奧斯卡青睞的小人物投身跨越階級的浪潮,最終“美國夢破碎”的套路敘事。其間,用詼諧荒誕的風格與黑色幽默臺詞消解說教感,進而展現階級碰撞與階級固化甚至成為奧斯卡的某種正確,從《綠皮書》到《寄生蟲》再到《阿諾拉》都是如此。
細看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大熱門種子《粗野派》也講“美國夢破碎”,不過他是以移民史為切口來顛覆傳統(tǒng)美國夢敘事的。正如導演布拉迪·科貝特所說,“這是一個關于逃離法西斯卻撞上資本主義的故事。”這種更精英、更“老登”的視角,配合上虛張聲勢的美學系統(tǒng)和漏洞百出的建筑學知識,讓這個顛沛流離的“天才受難記”顯得格外空洞和做作。
與此相比,《阿諾拉》顯得更為誠懇和直接,有著世俗意義的“好看”。當安妮以性工作者身份闖入俄羅斯寡頭富二代的浮華盛宴時,鏡頭并非止步于《華爾街之狼》式的雄性荷爾蒙狂歡——那些脫衣舞俱樂部的霓虹魅影、豪宅泳池派對的肉體橫陳,既是安妮作為底層女性謀生的“職業(yè)場所”,也是資本新貴標榜特權的“感官游樂場”。
導演試圖將前半段的縱情聲色打造成消費主義祭壇,直到“逼迫離婚”團隊到來——男保鏢將安妮捆縛于她曾幻想征服的豪宅,在尋找伊萬的過程中安妮重回“再也不去上班的夜店”,反復被強調的“脫衣舞女郎”身份重回冰冷現實,讓“美國夢”的糖果色外衣在第一幕高潮時碎裂,露出第二到三幕里冷硬的階級鐵壁。
而它的獎項橫掃離不開與當下社會語境的深度契合。好萊塢正處于“后Metoo時代”與多元敘事轉型期:一方面,觀眾厭倦了空洞的政治正確口號,渴求以藝術性包裹的真實議題表達;另一方面,經濟下行與階級固化加劇,使影片中“底層躍遷無望”的寓言式故事更具現實投射力,安妮的境遇恰如其分地扮演了“時代情緒容器”。既滿足觀眾對強情節(jié)的期待,又賦予社會議題娛樂化的表達,精準踩中后疫情時代反精英主義的集體情緒,符合奧斯卡對“嚴肅議題通俗化”的標準。
但在kk看來,《阿諾拉》的敘事邏輯始終在男性凝視的慣性軌道上滑行。即便披著女性覺醒的外衣,安妮跨越階級的路徑仍被簡化為“身體置換權力”的陳舊公式,當她褪去衣物在俱樂部謀生時,鏡頭貪婪地捕捉腰肢的扭動;當她裹上婚紗踏入豪門時,故事又將她塞回“被拯救/被踐踏”的二元困境。
這種對性工作者命運的想象,本質上仍是男性創(chuàng)作者對女性苦難的剝削式消費——我們看見安妮的乳房、眼淚和傷痕,卻看不見她超越肉身交易的生存智慧,她還是那個沉溺于嫁入豪門幻夢的純情小女孩。伊萬的母親如母狼一般以強悍姿態(tài)維護上層階級利益,表現上還是低劣的扯頭花和“給你一萬元離開我兒子”的經典臺詞,而真正的父權不動如山,捂嘴偷笑。
當伊萬和伊戈爾這對“廢物王子與騎士”像俄羅斯套娃般輪番登場,安妮釘在“刺猬美人”的標本架上,用她底層身份為觀眾的窺視欲提供合法性,再以一場潦草的嘴炮反殺戲碼涂抹“女性主義”金漆。
影片的結尾更是暴露了這一點,伊戈爾曾因為保鏢身份為了控制安妮而毆打她、捆綁她、禁錮她,她覺得他惡心下流卑鄙,但當伊戈爾說他不吸毒,反而夸阿諾拉的本名很美好,阿諾拉的反應則是撲上去“獻身”……kk能理解這是一場底層人民的“報團取暖”,但她剛經歷過一段被剝削被侮辱的婚姻,解決之道怎么會是再用身體去悅納另一個男人?
這簡直就是一種順拐,用進步議題邊角料縫補了好萊塢百年未變的灰姑娘幽靈。
二、奧斯卡續(xù)造新血
今年奧斯卡的大贏家,與其說是《阿諾拉》,不如說是肖恩·貝克。斬獲奧斯卡5項大獎雖然重磅,但就近年來就有《愛樂之城》14提6中,《奧本海默》13提7中而言,并不算什么轟動消息。唯一的特別的是,除了最佳影片是側重影片整體性、最佳女主角側重演員表演,剩下的最佳導演、最佳原創(chuàng)劇本、最佳剪輯獎的得主都是肖恩·貝克自己。
而他的成功,證明了近年來奧斯卡對獨立電影的傾斜與對嫡系作者導演的扶持已形成清晰戰(zhàn)略路徑,《阿諾拉》橫掃五項大獎的本質是學院通過制度性賦權構建“新作者主義”體系。
從《橘色》到《阿諾拉》,肖恩·貝克的創(chuàng)作軌跡暗合奧斯卡對嫡系導演培養(yǎng)的審美趣味。早期《橘色》以iPhone拍攝跨性別性工作者的粗糲敘事,用技術僭越和題材挑釁制造差異性。
而《佛羅里達樂園》的轉型更具策略性,他將佛羅里達汽車旅館的貧困童年包裹在魔幻夕陽色調中,用迪士尼樂園的隱喻式構圖將階級批判柔化成“殘酷詩意”,這種“疼痛的柔光處理”恰好投喂了奧斯卡對《月光男孩》式“美學化苦難”的偏好,助其首獲表演獎提名(威廉·達福),完成從“電影節(jié)導演”到“學院派作者”的身份鍍金。
再到《阿諾拉》,肖恩·貝克以標志性的手持攝影、自然光效和非職業(yè)演員混用,構建出粗糲而生動的紐約底層圖景。在《阿諾拉》中,他貫徹了以往的視聽語言,用冷暖色調對比隱喻階級鴻溝,以快速剪輯突顯婚姻鬧劇的失控感,或將街頭場景與奢華莊園、天主教堂并置,暗諷美國夢的虛幻與寡頭的虛偽。
從“電影節(jié)作者”到“學院派作者”,肖恩·貝克順應了奧斯卡將獨立電影納入嫡系培養(yǎng)皿的工業(yè)化操作,形成了“低成本-高話題-強作者”模式,既通過獎項為肖恩·貝克們貼上“藝術純度認證”標簽,又借其反商業(yè)屬性鞏固學院派的文化權威性。
奧斯卡對獨立電影的“嫡系化認證”已形成工業(yè)化模板,Neon、A24等廠牌通過精準投喂符合學院價值觀的“定制款獨立電影”,正在重塑好萊塢的權力格局。
當A24以《瞬息全宇宙》(2500萬美元成本,橫掃2023年7項奧斯卡)和《無依之地》(500萬美元成本,2021年最佳影片、導演、女主)完成對亞裔、女性導演的“作者性收編”,Neon則借發(fā)行《寄生蟲》《阿諾拉》復制“戛納-奧斯卡”通殺路徑。
其本質是奧斯卡將獨立電影納入對沖風險的戰(zhàn)略武器庫——這些影片既具備對抗流媒體帝國在入侵電影節(jié)時可以培育的“藝術血統(tǒng)”(Netflix《羅馬》、Apple《健聽女孩》),又以超低成本避免觸動傳統(tǒng)大片廠的利益蛋糕,可謂是一舉兩得。
面對逐年走下坡路的收視率,評獎策略的轉向暴露了奧斯卡作為曾經最受歡迎的綜藝晚會的生存智慧:它不再需要與流媒體正面對抗,只需把獨立電影制造成體制的新血,用“三幕劇結構+政治正確議題+作者簽名式視覺符號”完成對獨立電影生態(tài)的殖民,將曾經反叛的獨立精神馴化為維持奧斯卡權威的文化佃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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